星期天的早上,九點。
救護車嗚伊嗚伊的把我的爺爺送到了彰濱秀傳。

當時他正在化妝室,突然昏了過去。
我的叔叔、二伯父、三伯父,紛紛跟著趕了過去。
叔叔和嬸嬸在救護車上,二伯父開小貨車,
三伯父騎著嶄新的小噗噗機車,結果疑似因為太緊張,半途還先雷了殘。

後來爺就醒了,然後那天下午轉到彰化秀傳觀察。周二上午出院。
星期一中午,老爸來電交代,叫我下班後先到醫院探望爺,再回家。
結果,我十點才回到彰化,根本沒力氣繞到醫院。

2002年12月9日,我永遠忘不了的日子,我的奶奶,在我們家,她專屬的房間裡,
在床上,在我媽的懷裡,和這個世界永遠道別。享年84歲。

我用不著翻日曆就知道那天是星期一。

前一天,我爸爸把她從她另外一個兒子家接過來。
那天晚上,那個有些寒冷的星期天晚上,我和媽媽在一樓的浴室裡,放了一大澡盆的熱水,
扶著奶奶坐在小凳上,幫她擦澡、扶她泡澡。

奶奶的臀上、背上,有些不大不小的褥瘡。小至一元硬幣、大至十元硬幣。是深褐色。
我不經意以手碰觸到時,第一時間還沒意會過來,我問「痛嗎?」
奶奶用非常慈祥和藹的笑容看著我說,不會,不會感覺到痛。泡澡很舒服。
然後我慢慢感覺到一陣從頭到腳全身的酸。手腳痠軟、然後心酸鼻酸。

星期一一早,七點半,我和爸爸到她房裡跟她道別,各自轉身去上班,
當時媽媽正在以吸管餵她喝一碗熱牛奶,
而我們,都還並未意識到這一切。

半小時後我騎著機車到達公司,電話已經比我先一步來過了;
剛進辦公室的我聽了同事轉告,又匆匆下樓,騎回溪湖。

然後,我再看到奶奶,已經是躺在從救護車送下來的擔架床上,再也不動。
嘴裡還靠著一個大大的手動氣球,一鼓一鼓的往肺裡打氣,
那個大橡膠球一吐一吸的聲音、和我奶奶起伏的胸腔,就是在醫院最後的記憶,
當時,我默默走到床腳,摸了摸奶奶光溜溜的腳,已經失了溫,但不冰冷,
對比我在冷風中騎車冰冷的雙手,我甚至有種還有溫度的錯覺。

幾天之後,我和兩個小堂妹隔著冰櫃看著她,依然感覺她只是像睡著了一樣。

94歲的爺爺,5年前的11月,進行大腸癌手術取出腫瘤與壞死組織。
在那之後,幾乎每晚都有兒子在他房裡陪睡。
有幾次,我聽爸爸說,爺爺因為半夜血壓升高頭暈目眩,
或者上廁所站不起來,會驚慌失措的喊著:我完了、我完了。(台:我去了我去了)
每每擔心自己這次暈厥昏迷,可能就是天人永隔。

爺爺奶奶他們都是1918年馬年生的。奶奶年頭、爺爺年尾,差了半歲以上。
84歲安詳辭世的奶奶,94歲眾人圍繞幸福卻害怕的爺爺。

奶奶很早就皈依佛祖,還曾到中寮山裡住了段時間。
人生最後的時間,我經常感覺她活的「很累」
是不耐煩?厭倦或膩了?夠了?總之,我想她準備好了,
經常拿著佛珠誦念著,喃喃自語問神佛「何時要來接我走?」

我今天晚上看了李安的自傳式電影,少年Pi的Life。(是派不是屁!!!)
我屢屢因為李安說故事的方式、李安式的幽默與溫暖,感動、會心一笑。

爺奶堅毅度過了困苦艱辛的一生,八九十載的年歲裡,曾有多少滄桑、細瑣、奇妙或難以言喻?
無論如何,當我們停止呼吸那刻,不管故事是真是假,這一切都得放下了。

爺爺一生硬頸鐵齒,從無信仰的他,直到此刻還是貪戀生命的。
奶奶則大大不同,因為信仰,而讓他們相扶持的一生最後產生了落差。

信仰,是人生的重要信念,能使人產生堅定面對的力量。
於是大大左右了我們面對生命的態度與思考的角度。

關於少年Pi的奇幻漂流,3D非常細緻,故事異常細膩,
Life of Pi ,李安真的很會說故事,每個人聽到的看到的或許都不盡相同,
就像我們各自看待人生的體悟與收穫。

人生,是不斷的,或快或慢的轉換,轉換的過程中,
我們無可選擇的,被迫或主動放下。於是有了少年的嚎啕大哭和老虎頭也不回的離開。

我很安慰,至少我算是好好與奶奶道別了。
但在我們還沒全部都準備好之前,暫時就讓我們和爺爺都再多貪戀一會吧!

Dear all my friends, always keep in faith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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